第二十四章   复活

耶稣复活的重要性 耶稣的门徒一直希望,神国能在当代建立起来。他们争论在天国里谁为大(太十八1)。有位母亲,两个儿子都是耶稣的门徒,她来求耶稣,在快来的国度里,赐她两个儿子左丞右相的高位(可十37;太廿21)。主耶稣复活以后,门徒问他:「主阿,你复兴以色列国,就在这时候吗?」(徒一6)。可见他们昼思夜想的,依然是一个地上的神治国度。这些门徒,无疑是在耶稣受死前进入耶路撒冷时,欢呼最大声的群众之一,他们喊叫的内容是「……那将要来的「我祖大卫的国」是应当称颂的……』(可十一10)。

      耶稣一死,这些希望全都成为泡影。兵丁捉拿耶稣,门徒也怕遭殃,都离开他逃了(可十四50)。耶稣死后,门徒有何表现,圣经没有详细记载。路加告诉我们,耶稣挂在木头上时,『……与耶稣熟识的人,和从加利利跟着他来的妇女们,「都远远的站着,看这些事」。』(路廿三49)他们不敢靠近他,更不敢相认。耶稣背不动那沉重的木架,门徒中无一人挺身帮忙,最后还是兵丁抓了个异乡人,古利奈人西门,勉强他帮忙背十字架(路廿三26)。耶稣断气时,只有一个门徒站在附近(约十九26)。没有一个门徒敢向官府求耶稣的身体去安葬。后来,还是公会的一位议士,放胆进去见彼拉多,求耶稣的身体(可十五43)。门徒显然不敢露面,恐怕招致与夫子一样的厄运。再者,大清早去膏耶稣的身体、发现空坟墓的,不是门徒,而是妇女们。门徒因害怕犹太人,躲了起来(约廿19)。耶稣死了,他们的希望也灭了。神国降临成了死梦,和耶稣的身体一同被囚禁在坟墓了里(路廿四21)。虽然耶稣曾经多次预言他自己的死。可是,「死弥赛亚」的观念实在太奇怪了,『十字架受死是弥赛亚使命』的说法,简直大荒谬。所以,耶稣被钉十架,对他门徒而言,不啻是南柯梦醒。正如保罗所说:『……钉十字架的基督,在犹太人为绊脚石,……』(林前一23)。按定义,弥赛亚应该是坐宝座的君王,不是钉十架的囚犯。

      可是,过不了几天,这一切都改观了。一度曾灰心绝望的门徒,竟然开始在耶路撒冷宣讲新信息。他们确认耶稣是弥赛亚(徒二36),说他的死在神的旨意和计划之中,虽然人只看它作一宗谋杀案(徒二23)。他们勇敢地宣告:犹太人所杀的耶稣,是生命的主(徒三15),并且神借着这位被钉十架的耶稣,不只赐下悔改和赦罪,更成就神借旧约先知所应许的一切(徒三21)。

      是什么缘故使门徒的表现和他们对耶稣的态度产生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新约圣经的答案是:耶稣从死里复活了。新约圣经认为:教会的诞生来自五旬节圣灵的浇灌,而门徒从恐惧、灰心、与绝望中转变成放胆传讲耶稣为弥赛亚、为救主。这改变来自耶稣确实从死里复活了。

      事实上,主复活是早期基督徒信息的重心。教会头一篇讲章就宣告主复活的事实与意义(徒二14—36)。彼得几乎未提到耶稣的生平与世上的事工(徒二22)。他没有强调耶稣的性情与品德,值得委身和追随。他没有复述耶稣高尚的道德教训,也未试图证明耶稣远胜过那些犹太的拉比。他只略为提到耶稣大能的作为,是神思典临在他身上的凭据(徒二22)。彼得讲章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被当作囚犯处决的耶稣,已经从死里复活(徒二24一32)。彼得强调的,不是耶稣那无与伦比的生平、高超的教训、或令人敬畏的作为。彼得强调的,只是神已经叫耶稣从死里复活,高升到天上,坐在神的右边。根据这项事实,他呼唤以色列民要悔改,接受赦罪的恩典,并要奉耶稣基督的名受洗(徒二38)。

      最早期的基督徒团契中,使从最主要的职责不是监管治理,而是「见证主耶稣的复活」(徒四33)。填补犹大使徒遗缺的人,必须「与我们同作耶稣复活的见证」(徒一22)。使徒行传前面几篇讲章的主题都是主的复活(徒三14,15)。是因神已经叫耶稣复活了,使徒才能够行神迹(徒四10),又得以向百姓传讲拯救的恩赐(徒四12)。又因使徒不断见证主的复活,官府的宗教领袖才首次明令禁止这个新教门(徒四1一2;并徒五31一32)。

      简言之,最早期的基督教信仰,并无新颖的神论,也没有新创的末世论,甚至也没有新颖的救恩观;只有述说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是神大能的作为:基督从死人中复活了。若说有任何新的神学观念,那也不过是这个主题——神借着钉死的耶稣从死人中复活成就的救赎作为——必然衍生的一些意义而已。

复活的事实 研究圣经历史与圣经神学的现代学者,在探讨新约圣经对基督复活所作的见证时,遭遇到不少难题。不少现代人难以接受圣经记述的复活事实。可是,耶稣复活是整个救赎历史过程的焦点。保罗在哥林多前书第十五章十四节说:『若基督没有复活,我们所传的便是枉然,你们所信的也是枉然。』有些现代学者觉得这句话过份夸张。他们认为:对永活真神的信心才是最要紧的;对永活真神的信心,不应被一件区区小事的真假所左右;希伯来书的作者以信神为其他一切的基础原则,因他写道:『因为到神面前来的人,必须信有神,且信他赏赐那寻求他的人。』(来十一6);是我们对永活真神的信心,辩明了我们对基督复活的信心。

      上述说辞虽然动听,却与保罗的看法背道而驰。若基督没有复活,我们所传的便是枉然,你们所信的也是枉然。其原因并不隐晦。基督教信仰所敬拜的神,并不是这信仰的产物,也不是神学家或哲学家所创造。他并非是人所发明或发现的神。他是主动向人说话的神,是主动向人启示他自己的神,借着一连串的救赎事件(救赎以色列脱离埃及等等)启示它自己。神并不借着一套教训、一套神学理论、或一本书来启示他自己。神却借着一连串的事件(记载在圣经上)来启示他自己。拿撒勒人耶稣的来临是这一连串救赎事件的高潮;而耶稣复活的事件是以前各项事件的明证。若基督未从死里复活,神亘古以来拯救百姓的救赎行动便到了死胡同,便以坟墓作结。若基督的复活不是事实,我们便缺乏神是永活真神的确证,因为死亡已盖棺论定。「你们所信的也是枉然」,因这信仰的对象未辩明自己确是生命的主。若基督果真永远死了,基督教的信仰便与神在基督里最后、最高的自我启示,一同被囚禁在坟墓里头。

    基督复活的问题,不只是个别事件的真伪问题。这问题牵连整个基督教信仰的本质、神及神救赎工作的本质等。圣经所说的神,是永活的神,是万有的创造者,是托住众生与万有的神,不是泛神论(以神即万物,万物即神)的神,也不是自然神论(神与万物隔绝,没有启示,只有自然律)的神。神站在万有与历史之上,同时继续在万有与历史中作为。神既是永活的神,他能以超越常人经验与知识的方式,施行他的作为。

      许多现代思想家,都无法接受上述的神观。他们以为,世界的万事万物,都按千古不易、四海皆准的「自然律」运作,无一例外。他们认为,自然律是神行事一贯且唯一的方式。他们不容许神在自己所创造又掌管的世界里,有任何其他行事的余地。有一位著名的现代神学家,断然排除『耶稣身体死亡又复活』的可能性。因他认为,身体复活的行动『显然是「自然界的神迹」。但现代人无法忍受「在自然界里有神迹」的说法。因现代人只能了解神在灵性界、精神生活中(现代人认为这才是唯一真实的生活)行事。神的工作只在变化、更新现代人的品格与性情。身体复活的神迹不只难以置信,更不能了解这种事情怎么可能是神的作为,也不能明白这种事情如何能够影响他自己的人生。」因此,『涉及从死里复活的历史事实,简直是不可思议。」

      在研究问题之前,这种态度就有了偏见,未曾考证以先,就作了决定。布特曼认为,神行事的场所在人的存在之中,不在历史之内。他排斥圣经对救赎事件本质的见证,即认为神自我启示的行动,不只在人的生命中,也在客体事件内。换句话说,根据布特曼这些预设所形成基督教信仰的定义,必然与圣经对神救赎行动的见证相违背。

      新约圣经的见证:在耶路撒冷城外的一个园子里,确曾发生过一幕客体事件,那位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又埋葬在坟墓里的耶稣,已从坟墓里出来,进入了生命的新境界。当我们处理耶稣复活的客体事实时,我们并不想『证明』耶稣复活的事实,而借之驱策信仰。我们承认,述说「历史的」或客体的事实,并不能驱策信仰,惟有借着圣灵在人心中动工,才能产生信心。既然圣灵用门徒来见证基督复活的真实,我们也必须在此为新约圣经所记载的事实作见证。

      福音书见证六项事实:第一,耶稣确曾死过。很少严谨的学者会怀疑这项事实。第二,门徒的希望也确曾破灭。耶稣传讲神国降临,他的门徒热切期待,能亲眼看见神的国显现出来(路十九11)、以色列的得赎(路廿四21)。虽然耶稣多次预言自己即将被杀受死,警告门徒、预备他们(可八31),但他们从未真正明白他的话。我们要记得,第一世纪的犹太人并不明白以赛亚书第五三章受苦的仆人是指弥赛亚。按定义,弥赛亚要统治他的国度,不是受苦受死。当耶稣无助地将自己交在他敌人手中,像寻常囚犯那样遭受处决的时候,门徒的希望破灭了。他们以为这就是耶稣的结局,是他宣讲的尾声,是他们希望的尽头。

      第三项事实,门徒的沮丧与挫折,突然转变为笃定的信心。突然之间,他们肯定耶稣不再是死了。有些事情发生,使他们确信耶稣活着。他们肯定,曾经再次看见他、听见他的声音、认出他的人。

      第四项事实,空坟墓。四本福音书都见证这项事实。保罗在哥林多前书第十五章一--三节的信仰告白中,以这项事实为前提。除非耶稣的复活是坟墓空了的那种复活,不然,保罗信仰告白所强调的『基督……埋葬了;又……「第三天」复活了』就毫无意义了。许多学者仍然认为,空坟墓的报导是教会后来添加的神话怪谈,为的是支持基督徒对耶稣复活的信仰。然而,今天也有不少学者觉得,不得不接受空坟墓的历史真实性。

      第五项历史事实,耶稣复活的信仰。今日极少学者会否认『门徒相信耶稣从坟墓中复活』是千真万确的历史事实。那些不能相信耶稣确实复活的学者,最低限度都承认门徒真的这样相信。门徒相信他们的老师、他们的主,曾经死了、葬了,如今再度活着。他们确信,曾再次看见他、听见他的声音、聆听他的教训、认出他的模样。他们相信他的临在不是「精神的」(即非物质的)或「鬼魂的」,而是一个客体的、身体的实在。这就是创立教会的信仰。使教会诞生、赐教会信息的,并非坟墓之后、生命持续的盼望,不是对神远超死亡的信念,也不是对人灵魂不朽的确信,而是对一项在时空里发生过的事件——拿撒勒人耶稣从死里复活——的信仰。耶稣复活的信仰是一项无可逃避的历史事实。没有这项事实,就不会有教会。

      但我们必须进一步探讨第六项事实,即最后、最具决定性的事实。某些事情发生了,使得门徒心里产生耶稣复活的信仰。不是门徒的信仰产生耶稣复活的故事,而是这些故事所根据的历史事件,产生了门徒的信仰。

      他们曾经一度失去信。他们是「无知的人哪,先知所说的一切话,你们的心,信得太迟钝了。」(路廿四25)耶稣复活的事实与耶稣复活的信仰是分不开,却不是同一事物。而是事实产生信仰。

      这是廿世纪现代人问题的核心:耶稣复活的「事实」是什么?是发生何事,而产生门徒的信仰?问题的架构来自现代人对历史与历史事件的新观点。古时候没有这些问题,因从前的人相信神明可以降临地上,与人谈话,并制造各种不寻常的现象。现代人已丢弃这些观念,而以『连续』和『类比』解释历史。历史的经历是一连串的因果链。所有的历史事件必须合乎理性、历史的因缘。

      自上述的历史方法论兴起以来,鉴别学者曾多次多方试图按历史学的立场,解释主复活的信仰与故事之缘起。这就是我们的核心问题:耶稣复活的「历史性」。

      死亡是一个人历史性存有的结束,这无疑是项历史事实。人死了  ,就永远离开这地上的舞台。他的身体归回尘土。至于他的灵或魂会怎样,并不是历史性问题,而是神学或形上学的问题。因此,耶稣复活不能指「尸体复苏」,这项否定是许多学者接纳的历史事实。许多宗教都有这类复活的故事,历史家都视之为神话传奇。因此,耶稣复活的故事形式,必须按其他宗教类比的故事来了解。

      留给历史鉴别学的问题是:究竟真正发生了什么事?是什么「历史性。事件产生了耶稣复活的信仰,制造了耶稣复活显现和空坟墓等故事?

     上述这些问题,历史鉴别学者提出好几种答案。

      早期的理论是:门徒偷了耶稣的身体,藏起来,然后宣扬说:他复活了。这理论把耶稣复活的信息奠基在骗局上。基督教生命和拯救的福音建立在谎言上。对于这种看法,我们不必浪费唇舌。

      另一个理论是:耶稣未曾真正死亡,他只是失血、虚弱、晕过去而已。坟墓的阴凉、没药和沉香的芬芳,并数小时的休息,他因此苏醒过来、重新得力,从坟墓出来,向他的门徒显现,使他们相信他从死里复活。

      另一较现代的理论是:耶稣复活的故事从马利亚开始。她在园子里迷了路,找到错误的墓穴,发现是空的。于是泪眼汪汪中,看见墓园园丁的身形,便以为是耶稣从死里复活了。

    上述各项说辞,不攻自破。唯一言之成理的「历史性」解释是:门徒有真实的经历,只是他们的经历是主观而非客观。在人的经历中,幻觉与客观实体同样「真实」,只是幻觉属于另一层次的实在罢了。这理论认为,门徒经历了「真实的」异象,他们把它解释为耶稣仍然活着、得胜了死亡。为了叫人确信,福音书便用与耶稣有属物质与客体的接触等措辞,叙述耶稣复活的故事。但按照定义,这些故事不能是历史性的。这些故事背后的事实是一连串真实的主观经历、异象、或幻觉,门徒因此肯定他们经历了仍然活着的耶稣。

     可是,这理论引起另一个难题:什么事物引起这些主观经历?什么事物产生这些幻象?幻象是心理学的事实;幻象是真实的。但幻像不会无缘无故、任意发生。经历幻象的人必须要有一些先决条件。然而,耶稣的门徒完全缺乏这些先决条件。门徒在耶稣死后沉缅在对耶稣甜蜜的回忆中,渴望再看见他、期待他不可能真个死了。这些说法都与四福音书的证据相悖。把门徒说成充满希望,由于耶稣大大地影响了他们,使得他们的信心跃过死亡的潘篱,确认耶稣是他们永活、复活的主。这样的说法必须大大改写福音书的记载。四福音的见证是:门徒的信心只在经历了一些客体事实之后才产生。四福音的见证,也许对门徒的信心不太褒扬,但事实确是如此。信仰是否需要某些客观性来维系?信仰是否为本身的证据?对门徒而言,答案是否定的。信仰并不产生这些幻象,幻象也不产生信仰。没有足够合理的解释可以说明耶稣复活信仰的起因,除了这个解释:耶稣的确从死里复活了

    许多学者都忽略「幻象说」所牵涉的困难。布特曼虽然以历史学者的角度解释耶稣复活的信仰,但他也只认为:那是因为门徒与耶稣曾朝夕共处三年多,耶稣对门徒产生了极深刻的影响,以致门徒后来主观地经历了耶稣复活的幻象。韦斯(Johannes  Weiss)有番话,可以代表说明这种立场。他说:『耶稣复活显现,不是外在的现象,只是门徒内心争战的结果,是信心战胜了疑惑……耶稣复活显现,不是门徒信仰的基础(虽然乍看之下好像是这样),而是门徒信仰的产物与结果。』要借着客观耶稣复活显现的事实,才能唤起的信心,『是没有多少伦理或宗教价值的信心。』这种看法就算是褒扬门徒的信心,却彻底改写了新约圣经。

   上述理论并未解决问题。布特曼的高材生邦坎(Gunther Born-kamm)也承认:门徒的灰心失望,不可能是主观经历了耶稣复活显现的幻象。邦坎甚至承认,我们一直主张的一点:『复活基督的显现,并他见证人的话,首先兴起这信仰。』这似乎是不可避免的结论。剩下来的问题是:耶稣复活显现,究竟是那一种性质?

耶稣复活的性质 承认耶稣复活事件是重要、客观的事实,并不能解决所有问题。我们还要处理最重要的问题:耶稣的复活是那一种性质?因耶稣复活的事件,产生了教会,所以耶稣复活的性质极为重要。

      布特曼以存在主义的措辞,诠释耶稣的复活。他采纳鉴别学的看法,认为耶稣复活是指耶稣在福音宣扬中的复活;认为福音宣扬本身是一项末世事件;并认为耶稣因此活跃地显现,在福音宣扬中,与听众相遇。所有对耶稣复活性质的推测,所有对空坟墓并类似事物的记载,都与此复活事实毫不相干。

      邦坎承认『幻象说』不足以解释耶稣复活信仰的产生,因此我们也许可以期待邦坎给我们更令人满意的答案。他说:复活节的信仰是『福自己曾用他大能的手,插手干预这世界弯曲悖谬的生活,并曾从罪恶与死亡的权势中夺回这位拿撒勒人耶稣,高举他、立他作世界的主。』可是,这番话似乎没有身体复活的意味,因他立刻继续解释:『是这世代与这世界里的事件,但同时又是使这世代与这世界结束与受限制事件。』这种说辞再次用类似存在主义的措辞,诠释耶稣的复活。我们不可忘记,存在主义者认为「真正存在」的经历(或用基督教术语:得救的信仰)不只包含主观性,也包含客观性。

      布特曼说,死尸复苏实在不可置信。这个反对的理由纵或成立,也没有作用。因新约圣经并未从死尸复苏的角度来描述耶稣的复活,新约圣经认为耶稣的复活是『一个新的生命境界出现地时空之内』。

      第一世纪犹太教有点相信物质身体会复活(死去身体的生命回复过来。从雷齐(Razis)的故事可见一斑。犹太人遭受西流古王朝压迫的时候,有一位犹太长老雷齐,宁愿以剑切腹,也不肯落入可恶的希腊人手中。切腹之后,『他站在陡峭的岩石上……双手掏出自己的肠脏,掷向群众。他死了,呼求那赐生命与灵魂的主,使他重获生命与灵魂(马加比书第二卷十四章四六节)。

      上述的故事,不能用来描述耶稣复活的性质。耶稣的复活不是死尸重获物质的生命;耶稣的复活是一个新的生命境界的出现。耶稣的复活是永生在时空之内具体化,是末世复活的开始。保罗在哥林多前书第十五章的辩论里,已清楚说明。

    耶稣复活的末世性质,虽然四福音与使徒行传都未直接明言,却从两方面间接暗示。第一,使徒传扬耶稣复活的讲道性质。使徒行传第四章第一节记载撒都该人反对耶稣的门徒是因为『他们……本着耶稣,传说死人复活』。这话十分惹人注目。它的重要性在那里?法利赛人相信又教导死人复活的道理。犹太拉比或神学家惯常坐在圣殿的庭院中,一群群的门徒围着他们。毫无疑问,若有人走遍圣殿,寻找这个耶稣新教门时,因而驻足听一些犹太拉比教训跟随者的话,他早晚会听到拉比讲论死人复活的道理。但为什么撒都该人唯独对这些讲论类似道理的耶稣门徒,感到厌烦?

      答案只可能是这样:耶稣门徒所宣讲的耶稣复活,赋与复活新的内容和新的意义。拉比们把复活当作理论的神学题目教导。拉比对何时、何人会复活的问题有不同的争论。基督教的信息却大大不同。门徒传讲的不是抽象理论,不是冷漠的神学思想。门徒传讲的是当代事实,若这件事真实,它就促使整个犹太教不得不承认:在他们中间发生了一项神新的救赎作为,他们面对这项作为,不能采取中立或冷漠的态度。再者,这句话的措辞表示,门徒并不只宣讲一件他们曾目击的事件——被钉死在十架上的老师,复活了。他们宣讲『本着耶稣……死人复活』。耶稣的复活带来许多极其重要的涵义。死人复活已是一件现今的事实,这事实使整个问题进入新的境界,以致整个问题不可能被忽视,也不可能只是容忍而已。

      第二,四福音所记述,耶稣复活之身的性质,进一步证实耶稣复活的末世性质。耶稣复活明显是『身体』复活。然而,这身体比耶稣受死之前的物质身体,拥有更新、更高的权能。

      四福音花不少篇幅,证实耶稣复活的确是身体的复活。空坟墓的重要性就在此。许多圣经鉴别学者拒绝空坟墓的真实性。他们认为空坟墓是后来添加的卫道性故事,其目的在支持耶稣复活的信仰。可是,上述这个反对意见忽略了一项重要的事实:四福音未把空坟墓当作卫道性用途,以资证明耶稣复活的实在性。空坟墓本身是个困惑,必需加以解释。马可记载:妇女们对空坟墓、对天使的信息第一个反应是『惊恐……又发抖、又惊奇、甚么也不告诉人,因为他们害怕。』(可十六5、8)路加叙述两个门徒知道空坟墓的事,但他们不相信耶稣复活,直到他们亲眼看见那位复活的耶稣,才恍然大悟(路廿四22及以下)。约翰记载马利亚看见空坟墓,只能推断说:『有人把主从坟墓里挪了去,我们不知道放在那里。』(约廿2)约翰不是因为空坟墓而相信,他是因看见坟墓里的细麻布和裹头巾的状况,所以相信(约廿68)。如果没有耶稣的多次显现,空坟墓就只是个谜。因此,若说空坟墓是耶稣复活事实的见证,倒不如说空坟墓是耶稣复活性质的见证,见证耶稣的复活是身体复活。

      还有其他方面证实耶稣复活是身体的复活。耶稣复活的身体可以由五官察觉:可触摸到(太廿八9;约廿17,27),可看见,可听闻(约廿16;马利亚很可能在耶稣呼唤她名字时,从他的声调认出是耶稣)。还有其他方面似乎暗示耶稣的身体,是不折不扣的物质身体。耶稣会说:『魂无骨无肉;你们看我是有的。』(路廿四39)可是,从上下文看来,这句话似乎显然不是指耶稣身体组织的『科学』分析,这句话只是为了证明耶稣有真正的身体,不是脱离身体的灵魂。保罗也坚持耶稣的复活是身体复活。因此,我们不必太强调路加福音廿四章卅九节的「骨与肉」,认为这些字眼是指一个完全像物质的身体。

      再者,复活的耶稣能够饮食。他在门徒面前吃了一片鱼(路廿四42一43)。但『在他们面前』(第43节)这些字眼,显示这个吃鱼的行动,是一种表记,表示他的复活是身体的复活。

      然而,耶稣复活的身体拥有既新颖又奇妙的能力,和那天然物质的身体迥异。耶稣复活的身体拥有某种能力,这些能力是他在地上未曾经历过的。耶稣复活的身体具有令人惊讶的能力,可以随意出现或隐没。有两次,约翰记述耶稣忽然站在当中向门徒显现,『门都关了』(约廿19、26)。这句话只能指耶稣不是从敞开的门进入。虽然门都关了,『耶稣来站在当中』(第26节)。在以马忤斯,耶稣与两门徒擘饼之后,忽然耶稣在他们眼前消失不见(路廿四31)。这两个门徒回到耶路撒冷,述说他们的经历,耶稣又忽然站在他们当中。他来得太突然,以致门徒惊慌害怕,以为所看见的是魂(路廿四36一37)。耶稣复活的身体拥有新奇惊异的能力。这身体似乎属于另一不同的实存状态。

      再者,仔细研究经文,没有一处经文暗示坟墓的石头从坟墓辊开,让耶稣出来。马太记载地震、石头滚开(太廿八2),作为奇事的记号,不是奇事本身。只可能有一个结论:石头滚开之前,耶稣的身体已经不在了。人不需要替耶稣挪开石头让他逃离坟墓;他早已离开坟墓。石头滚开是为了门徒,不是为耶稣。

      上述两组资料指向一个结论,这结论包含两个部份:耶稣的复活是身体的复活;但他复活的身体挤有奇异的能力,能超越物质的限制。这身体可以与天然状态发生关系,却同时超越天然状态。巴瑞特(C.K.Barrett)说得对:『复活耶稣的神秘能力,可以同时是物质的,显示他的伤痕,也是非物质的,穿过关闭的门。』这诚然与保罗同样的双重见证。耶稣复活属于一个新的、更高的境界:将来世代的境界,永生的境界。

      保罗在哥林多前书第十五章讨论复活,增强了上述四福音这方面的见证。虽然保罗在这章圣经里,主要是讨论主再来时圣徒的末世复活,但这种末世复活与耶稣的复活息息相关,不能分割,因为保罗把这两种复活描述为单一事件的两部份。耶稣复活是末世复活初熟的果子(林前十五20)。所有在基督里的人与基督紧紧连结,正如在亚当里的众人与亚当紧紧结合一样。所有亚当里的人有分于亚当的死亡,正如所有在基督里的人分亨基督的生命。『但各人是按着自己的次序复活。初熟的果子是基督;以后在他来的时候,是那些属基督的。』(林前十五23)。

      基督的复活与那些属基督之人的复活,是一体的两面、独幕剧的两景、单一程序的两阶段。时间上的关系并不重要。复活的两阶段相隔多久并不重要。两者相隔的时间长短并不影响两者的逻辑关系(或说神学关系更好)。耶稣复活是这世代末了末世复活『初熟的果子』。

初熟的果子是巴勒斯坦农业的常事。初熟的果子是收割的头一粒,显示收获物本身成熟了,可以收取了。初熟的果子不是收获物本身,但初熟的果子比应许或保证收获更加确实。初熟的果子是收获的实际开始。收割的行动已经开始:麦穗正一把把地割下来。

      耶稣复活不是独立的事件,不是一件叫人对未来复活充满把握与盼望的独立事件而已。耶稣复活是末世复活本身的开头。如果我们可以用浅薄的措辞尝试描述精炼的实在事物,我们也许可以说:一整块的末世复活被擘碎,遍植在历史之中。末日戏剧的第一幕已在耶和华的日子之前上档了。

      耶稣复活不只是历史中的一桩事件而已。我们不应把耶稣复活描述为只是一桩超自然事件——一个神迹,好像神曾经干扰「自然定律」的事件而已。耶稣复活正是一些属于永恒秩序的事物出现在历史的舞台上!超自然?是的,但不是『超自然』这词的一般意义。耶稣复活不是正常事件运行的『干扰』。耶稣复活是一些完全崭新事物的彰显。永生在死朽之中显现了。

      使现代历史学者大受困扰的,就是耶稣复活的末世性质。按新约圣经的见证,耶稣复活并没有历史性原因。耶稣复活是神的作为,而这样的历史学者不能论及神。耶稣复活没有类比,完完全全是独一无二的事件,因这原故,耶稣复活在普通历史经验之外。耶稣复活是永生在死朽之中出现,而历史学者对永生或来世一无所知。然而,耶稣复活是以一件客观事件发生在历史当中,虽然这事件超越一切普通人类范畴之上。就是因这缘故,现代历史学者往往把耶稣复活诠释成一种方式的复活,而非身体的复活。可是他必须解释耶稣复活的信仰与教会的兴起等原因。并且,对每一位相信永活全能真神存在的人而言,耶稣从坟墓中身体复活的『假设』,是唯一对各项『历史性』事实最合理的解释。

      墨申(W. Marxsen)强调一项事实:无一门徒经历耶稣复活一一无人目睹他从死里复活。耶稣复活不过是从耶稣的显现所推论而来。诚然这是事实。但我们也必须强调:在各项如山铁证的压力下,这个推论绝对必须。墨申认为:每一位福音书的作者都企图用他们的耶稣复活故事,显示耶稣的作为仍在继续进行,他编写这些叙述,做成一个重点:彼得的相信。墨申上述看法的确错误。耶稣复活故事的意义是:耶稣仍然继续他的作为——因他亲自活着,门徒(包括彼得)也相信了——因他们曾经亲身遇见有骨、有肉、有身体,复活的主。

      因此,我们的结论是:耶稣复活是一桩发生在历史中的末世事件,这事件产生了基督教会。耶稣复活提供一些线索,让我们了解初代教会的性质与信息。教会的诞生来自末世事件;教会本身是个末世团体,拥有末世信息。可以这么说:属于这世代的末了,并末世极致完成的各项事件,已经闯进了历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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