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

与十字架连结

    在很久很久以前,发生于很遥远地方的某件事情,如何能与今日的我们产生任何关联?藉着相信某个理论的真实性,如何能改变你的人生?我们又如何能因着理智上认定某件事情,就能因此得着苏醒、更新,并在神的眼中得赦免?简言之:我们如何与十字架并它的意义产生关联?

    为了回答这个问题,我们必须重新探讨「信心」一词的意义。在一般基督徒的生活中,多半只将信心看成是某种类型的相信,是理智上的认同,相信某件事为事实。他们以为相信神就是相信神的存在,相信十字架就是相信十字架所发生的事,相信它并非出于某人过度想像的虚构;他们以为像这种常识层面的相信,就是所谓的信心。

    而事实上,这种肤浅的看法完全忽略了基督徒信心概念的深刻内涵。由于受到启蒙运动的影响至钜,日常英语中的「信心」(faith)意谓某种「较低形式的知识」,然而在基督教的信仰中,此字有更深入的意义,这包括三个主要的成分:

(1)       信心是相信某件事为真

    因此,当我们说我们相信神,我们至少相信他是存在的;又如,当我们说我们相信神的应许时,我们的意思可能只是承认或相信,的确有那些应许存在。如此说来,信心基本上只是赞同而已,「我相信神」意味着「我相信有神」或「我相信神存在」。这是一个很重要的起点,在我们对神的事情有任何了解之前,我们需要先假设有位神存在。然而很多不了解信心的人,却以为信心就是同意神的存在,以为基督徒的信心只不过是对一连串的主张——像是教条——打勾,这种对信心的了解是不正确的。

 (2)信心就是信靠

    当我说我相信神的应许,我就是在宣告我对这些应许的信赖。这并不只是得知这些应许的存在,而是觉察到它们是可以被信赖和倚靠的,如果只有单纯头脑理性的认知,而无法触及心灵的东西都不是信心。信心是我们全人对神的位格所作的回应,是我们对神藉耶稣基督彰显的大爱,所作出的喜乐反应;这个简单的回应就是撇下一切、跟从耶稣。信心是认知到因着耶稣基督的生命、受死和复活,而发生了奇妙的事,并且我们对这些事产生回应。信心是体会到神爱我们,并且对这爱有所回应。信心是信靠赐应许的神,但并非仅止于此。

  (3)信心是进入神应许的人口

    当我们认定了应许的存在及其可被信赖,那么就应该有所行动——去接受那些应许而得着益处。我可能相信神应许要赦免我的罪,我可能相信这应许的可靠性;然而除非我对此有所回应,否则我还是得不到饶恕。信心的前两个步骤是为第三个步骤铺路,若缺少了第三个步骤,就不是完全的信心。

    用一个比喻可以作更清楚的说明。设想有一瓶盘尼西林,即弗莱明(Alexander Fleming)所发现的抗生素,首次在牛津问世供临床使用,许多曾受到不同类型血液感染,而可能丧失生命的人,都因这种药而被救活。我们以此为例,思想信心的三个步骤:我可能承认有这么一个瓶子存在,我可能相信它对于受到病毒感染的人,的确具有疗效;然而除非我接受了瓶子里的药,否则什么也不会发生。我必须让它进入我体内,将那一点一滴侵蚀我身体的细菌消灭掉,否则我的信心对我毫无益处。

    当我们探讨十字架的意义时,信心的第三个要素至为重要。正如信心能将一瓶盘尼西林连结到患者的痊愈,信心也在耶稣基督的十字架与复活和我们个人之间,作了一个连结。信心将我们和复活的基督联合在一起,经由他的顺服和复活而得着的一切——就如饶恕、恩典和永生——都加给我们。这些「在基督里一切的丰盛」(用正统的话说)都藉着信心而成为我们的,它们并不是从基督身上分离出来、彷佛我们可以单独拥有;它们乃是由信心所带来、伴随他的救赎与同在,一并赐给我们的。

    因此,与其说信心是教义的一部分,倒不如说它是「一只订婚戒指」(马丁路德语),象征着基督与信徒之间共同的承诺与联合,它是信靠神的人全人的回应,能使信徒得着基督真实的同在。马丁路德在威丁堡(Wittenberg)的同事墨兰顿(Philip  Melancthon)写着:「认识基督就是认识他的丰富」;而加尔文对此作更深入的阐释:「基督使我们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不但分享他的一切丰盛,也是分享他自己。」加尔文强调,基督「并非仅仅在我们的理解和想像中被接受;他所应许给我们的,并不只是增加对他的认识和了解,而是享受与他真实的交通。」49

    这项基督教的中心思想——信心使信徒与基督的位格联合,也使信徒与基督的诸般丰盛联合——对我们有何意义?为了了解这一点,用人类的婚姻来作比喻是最恰当的,看见丈夫和妻子在婚约中一种类似的信心。马丁路德在其一五二○年所著《基督徒的自由》(The Liberty Of a Christian)一书中,对此有相当清楚的解说:

    信心将信徒与基督联合,如同新妇与他的新郎联合,正如保罗教导我们的,基督与教会联合成为一体是极大的奥秘(弗五31—32);而如果他们成为一体,如果这婚姻是真实的……则他们应该在每一方面都相同,无论是好的或坏的地方。因此信徒能夸耀基督所拥有的一切,彷佛那是他自己的一样,而信徒所具有的一切也被当作是基督的;让我们来看看这是怎么一回事,以及这对我们有何益处。基督是满有恩典、生命和拯救,而人类则是充满罪恶、死亡和咒诅;现在,当信心来到这两者之间,罪恶、死亡和咒诅成为基督的,而恩典、生命和拯救成为信徒的了。

    人类的婚约并非法律上的虚构,它是两造之间真实而重要的关系,包含了人格的结合、共同的承诺、共同的生活,以及有福同享。其实这正是经由信心建立于信徒和复活的基督之间的关系;信徒得以进入基督里50,在相信的人和救赎的基督之间,形成了一种动态的连结,使我们有分于因着他的顺服所为我们取得的一切。

    那么,我们如何能得着基督在十字架上所为我们成就的一切?此时我们以信心所作的回应,就是那个重要的关键了。信心是使我们与基督联合的接着剂,使他能亲自进入我们里面,并得着他为我们取得的一切特权与供应。信心就好像一个通道,将基督的义流到我们身上,成为我们的义,好叫我们在神跟前得以称义。信心好比是一只伸出去的手,紧紧的抓住基督所应许给我们的珍宝——饶恕、喜乐和盼望;又像张开的口,以基督所给我们的一切赏赐作为滋养的养分——如自由、得救和永恒的生命。

    如果信心是紧紧抓住基督的手,则基督就是所赐给我们的礼物。福音素来就强调:我们所不可能成就或奢望得着的一切,都毫无条件地赏给了我们,这就是所谓的恩典——神的恩惠将我们所不配得、也不敢奢望的东西赏赐给我们。

    现在就让我们来思想,这和我们在第四章所论及的救恩的五个比喻有何关联。我们在此只就其中三则来看,另外的两则就留给读者自己去探讨。

  (l)战场的比喻

    藉着耶稣的受死与复活,神已成就了争战的胜利,并且将得胜的果实当作礼物赐给我们;虽然我们并未参与这场争战,我们仍被邀请一同分享战利品。我们得到的战利品包括从被压制下得着释放,我们无需再靠自己挣扎,因为我们已被邀请进入一个新的世界和新的纪元;这不是我们靠自己的努力去开创或嬴得的,而是被当作礼物送给我们的。

  (2)关系的比喻

    我们大多数人都能亲身体验到,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多么容易因误解而遭受破坏,像是愚昧无知或没有考虑到别人的感受等。然而受到破坏或中断的关系本身,具有更新关系的潜在可能,但其过程往往是痛苦的,要重新开始就得去处理伤口并面对有关的种种。当被冒犯者愿意饶恕冒犯他的人,透过两造的和好,就将破裂、疏离的情况改变。然而这份饶恕必须被接受,关系才有可能改变。饶恕是双向的动作,在关系破裂的苦毒中,蒙爱的人向饶恕他的那一方说出:「是的,请原谅我。」这就是信心。

  (3)医院的比喻

    当耶稣来到毕士大池边时,看到那个生来就跛着的人,他问了他一个简单的问题:「你要痊愈么?」51信心就是向这位提供治疗的大医生——曾为我们受伤的基督——说「是」;信心就是接受这活命的药——否则我们就会死掉。接受与相信促成信心最后的成分——进入应许,得着所应许要给我们的。因着基督在十字架上所成就的,神赐给我们痊愈、使我们得着完整的生命,但我们必须接受它,事情才会有转机。

    上述的见解也适用于法庭的比喻和监狱囚犯的比喻,你的罪是否能得到赦免,在于你是否接受。你牢房的门已被撞开,你可以自由地离去——然而你必须自己走出牢笼,才能得到自由。

    此处可能造成一项误解:如果一切都如同礼物般赐给我们,那么好像是说我们可以仅仅接受这些礼物,而无需做任何改变。神愿意将礼物赐给我们这些罪人——而非停留在罪中的人,这就导致我们进一步去讨论信心如何使人改变。

    正如我们前面所说的,信心使我们与基督连结,它在基督与他的信从者之间,建立起最深刻、最亲密的连结,这种亲密的关系正是我们基督徒成长的关键。因为藉着与基督的连结,我们才能像基督;透过圣灵的能力、基督的同在而来改变我们,使我们更有基督的样式。

    信心改变我们,使我们更像基督。「有信心」并不只是相信某个新观念,也不仅仅是相信神,它是两者兼有;并且藉着与复活的基督连结,因着他的同在而得着改变和更新,被重新塑成像他的形像和样式。然而我们并不会因此而失去个人的特质,反而因着与基督的关系,而使我们个人特质更加的充实。中世纪的伟大神学家阿奎那(Thomas Aqui-nas)曾写着:「恩典并不废去自然天性,乃成全自然天性。」惟有不成熟或不积极的信心才会仅仅相

信某些有关神的事情——仅此而已;然而活的信心是连结于、并交托于他所信的对象——长存又慈爱的神。

十字架与个人的需要

    在第四章我曾经使用五个比喻,以帮助读者明白十字架的意义,而这些不同的比喻彼此并无抵触。比如说,十字架意味着自由和治疗,以及饶恕,因此关于这三方面的比喻是互相补充的,它们一起相辅相成地建构出完整的意义。所以,被十字架和耶稣基督的复活所改变,意思就是被释放、被治愈和被饶恕……等等。

    记得有一年冬天的黄昏,我在南加州遇见某个人,姑且称之为彼特吧。当时我刚结束在圣地牙哥州立大学的一场大型演讲会,对我来说那真是漫长的一天,我已经十分疲累,因此并没有专心听他说话,然而他所说的话却惊醒了我!他非常详尽的描述他曾经发现自己多么糟。我无法完全引述他所说的话,亦不能表达其沉痛,但其内容大致如下:

    他曾经染上古柯硷的毒瘾,也知道自己是身陷泥沼、挣脱不得,看来似乎没有任何方法可以改变现状,彷佛有一股看不见的力量箝制住他的生命,使他的意志不得不屈就于那个势力之下。他的希望已被腐蚀,求生的意志也被榨干,为了获取金钱满足毒瘾,他已经犯下无数窃盗的勾当;有好几次他觉得,只要能确保白粉——那已经成为他命脉的白粉——的供应不断,他连杀人都做得出来。他对毒品的渴求和恐惧煎熬着他,一点一滴的将他摧毁,缓慢而笃定。他自己心里明白得很,然而他就是无法除掉毒瘾;他是被毒钩勾住的人,再怎么挣扎也是于事无补,而正由于明白这个问题是解决不了的,他的意志也就崩溃了。他开始习惯以一种厌恶且悲伤的心情回顾自己沾染恶习——在他发现白粉之后的岁月,没有毒瘾缠身的日子似乎是好久以前的事,彷佛再也回不来了,他已走上吸毒成瘾的不归路,摆在他面前的是凄凉而孤寂的未来。因着沮丧和绝望,每一天的黎明对他而言都是黑暗的。

    我之所以会记得那次的谈话,是由于两个原因。其—,这位年轻人绝妙的口才,将古柯硷毒瘾者难以形容的悲惨情况,描绘得栩栩如生。虽然我个人未曾有此经验,但他淋漓尽致的描述使我感同身受,彷佛自己正与他一起承受那残酷而绝望的事实;那种完全被自己无法抗拒的力量所掌控的沉重压迫感,深深触动我的心弦,使我好一阵子如同进入绝望者与被弃者的内心世界,确实是令人震撼的体验。

    其二,是由于这个故事最后的结局。在他生动地述说了自己当时的光景之后,停下来问我:「听起来够凄惨吧!」我不得不表示同意,「不过,」他继续说:「现在我得着释放了,我已经戒除毒瘾,想知道如何办到的吗?」接着他告诉我,他是如何悔改归向基督,因着悔改信主,他得着释放,那曾迫使他吸毒的力量再也不能捆绑他。他已得着痊愈,成为一个完整的人,他的人生拨云见日。「我想我现在是上了耶稣的瘾,我希望你能知道那有多么棒!」他十分喜乐的要与朋友们分享这一切。

    并非每个人都沉溺毒品中,但我们许多人都能觉察到自己生命中有某些类似的东西,我们都可能在某种情况下跌倒、陷溺其中。彼特沉溺于白粉,其他人则可能沉溺于较轻微却坚韧的习性,像是爱慕虚荣、追逐社会地位,以及追求他人肯定。彼特是人类普遍存在的问题中,一个比较极端的例子。

    然而这个故事的重点,是在于它同时提示了两个复原的概念:得释放与得医治。他已经从毒瘾的捆绑下得着释放,并且得着医治。这两个概念有互相重叠的部分,它们是彼此连贯、密不可分的。本章的其他概念,亦可依此方式加以探讨。它们都是因耶稣基督的被钉十字架与复活而有的,并非我们擅自牵强加上去的。

    十八世纪时,在剑桥三一学院的牛顿有一项重大的发现,他注意到一束白光穿透过三棱镜后可以分解成不同颜色的色光,这些不同颜色的色光是形成白光的成分。也就是说,彩虹的现象可以在实验室中藉着三棱镜而重演;然而,这片玻璃的三棱镜到底做了什么?它只不过将白光分解成其组成元素的各色光——红、橙、黄、绿、蓝、靛、紫——而已,而这些颜色原本就存在白色光束里,三棱镜只不过使它们分离出来,可以个别的被察验到。可见我们所熟悉的白色阳光是由各种不同颜色的光组合成的,三棱镜将它们彼此分离。这些色光在自然的状态下是结合在一起的,而在实验室中可以被分离出来。

    神学也有相同的作用,它将十字架与复活的信息分解成各项组成的成分,好叫我们能逐一的弄明白。十字架的信息是合一的,却有相当复杂的内涵,必须逐项来探讨其个别的成分,才能较完整地了解信息的全貌。然而这些组成的成分并非我们自己发明出来的,它们只是被我们发现而已。它们并非某些过分热心的神学家想像出来的产物,而是已经存在,等待着我们去解析的十字架信息;神学家所做的就是将它们个别分离,使我们能个别地加以探讨。

    前述的白光与三棱镜的故事还有未完的部分。没多久我们发现:能将白光分解成各成分色光的三棱镜,也能将这些色光再次合成白色的光束,用一个很简单的实验就可以证实这个说法:让一束白色光穿透过一个三棱镜,使它被分解成各种颜色的耀眼光谱,接着让这道彩虹般的色光再穿透过另一个完全一模一样的三棱镜,它们随即再度被合成一道白色的光束。

    神学也有相同的作用,它将十字架的信息加以分解,陈明各样的恩典,使它们更容易被了解,接着神学家又将它们统合成十字架的信息。其实这还是原来的信息——只不过它现在更容易被了解、更容易被接受。但是,为何要不厌其烦地分析、探讨它?其用意何在?

    这个答案是既重要且简明:因为我们要使信息与听者之间产生关联。我们需要确定,十字架的信息能尽其所能并有效地被传扬出去。因此我们要问:福音的接触点在哪里?我们如何确定是「搔着人们的酸处」?套句比较专门的用语:福音的宣扬应该以感官为导向,即尽可能把握住听者能接受的机会。

    十字架信息的每一部分皆切合人类的光景,而每个人亦有不同的个别需要,例如:某人内心对死亡深感恐惧,福音就必须来处理他的这个情况。这是否意味着福音的范围缩小了?不!这表示它能在个别的生命中触及需要,并带来不同的后果;由于福音所带来的治疗,开启了信心的新生活。十字架信息中对惧怕死亡的人有帮助的部分,就像是一个楔子较细小的一端——一个切入点;是信息中被强调的一个重点,却是惟一的重点。它只是个起点——肯定是关键性的起点;就像是特洛伊的木马,在不信者完全向福音敞开其心门之前,先行潜入敌方的阵营,其他的结果便随之而来。

    因此,如果我们希望更有效地宣扬福音,那么,将「十字架的信息」分解成几个方面来探讨,应该更能厘清观念。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如何使福音切合每个人不同的需要?我们不能用笼统的方式谈论福音——例如:用含混不清的字眼谈论「得释放」;我们应该要问:我到底是在向什么人传福音?他需要从哪里得着释放?这表示我们应该去了解对方和他的需要,我们所使用的比喻或言词要能符合他的情况。保罗卓越的言论取材于他的读者们的都市生活;耶稣智慧的比喻取材自加利利一带乡野百姓的日常生活52,他们都知道自己所要传讲的内容,也知道如何去表达,我们也应当如此。

    因此,如何遣词用字是困难的所在,必须严谨而持续的努力,以确定听的人能完全领会十字架与复活所带来的震撼。首先,要对福音的各方面有完整的认识,才能集中于某个特别的情况;其次,是了解个人的状况,才能确保十字架的信息融入了听者个人的需要中。总之,要了解福音,并了解你的朋友。

与十字架的接触点

    几乎所有基督教神学的书籍,都有陷入理论泥沼中的危险,使得对十字架与复活的看法经常退缩到内省与抽象的层面,而不再对世界产生具体的行动。十字架有多么丰富的内涵,它不应该被省略成抽象的理论、一种「只在头脑里面嘎嘎作响的知识」(加尔文语),它必须雕琢我们的思想与生命,改造我们,使我们以新的眼光和新的态度服事我们周围的人。

    在本章结束之前,我们要来思想一个问题:因犯罪而堕落的人性中所可能面对的恐惧与焦虑。这些恐惧与焦虑都是真实的,而十字架却能带来亮光。就像是翻阅到一本书内的插图、忧伤者的速写,或人生苦恼的一面,当你得知基督也曾经历这些,就会重新感受到人性的尊严。恐惧与焦虑是我们对这个苦难世界的接触点,使人们有机会得知信心的喜乐。且举一例说明之,此例可说是深深切合西方的现代文明——即对死亡的恐惧。十字架与基督的复活如何能和某个惧怕死亡的人扯上关系?

    擅长处理人类病态恐惧的当代美国制片家伍迪艾伦(Woody Alien),在《汉娜姊妹》(Hannahand her Sisters)影片中,为我们呈现难忘的一幕,一个男人在孤寂的深夜醒过来,当他想到——或许是随即想到——一个难过的事实:他就要死了,他放声喊叫:「我的上帝啊,我就要『死』了!」大概每个人终其一生,都曾在脑中闪过「死亡」这个可怕的念头,并且通常是在夜深人静之时,然而他们却无法处理这个问题。

    许多事实证明,挚友或亲人的死亡是一个人生命中的转折点,朋友的过世使人体会到死亡是至终逃避不了的难题,因而引导出信心。死亡是我们必须面对的,然而有许多人会发现他就是无法处理这个可怕的事实,于是人类设计了各种机器,好延续自己的生命,希望不必面对「终有一天会死去」的事实。贝克(Ernst Becker)在其着名的作品《拒绝死亡》(The Denial of Death)中极清晰、深入地描述,许多人在私底下是惧怕死亡的俘虏。

    十字架将我们从这种惧怕中释放出来。我们都有一个自然的倾向,那就是对于自己活在世上的处境感到焦虑与不安,而十字架正是针对这种焦虑与不安的强力解毒剂;它使我们能以平静安稳的信心面对死亡,因为知道死亡的毒刺已经被十字架所拔除了,而复活也带来了胜利。在希伯来书十分有力地说明,它宣称耶稣的死为了「要释放那些一生因怕死而为奴仆的人」。(来二14一15)

    现在请留意这里所说的确实内涵,它并不是说:「让我们假装死亡已经被打败了,让我们假装它的势力已被瓦解,让我们就当作死亡不能烦扰我们似的过我们的生活。」这种想法等于是闭起双眼,不去正视苦恼的现实生活,而让自己活在幻想的虚假世界中,你彷佛走入神话故事或游戏中,那里面有拱门、城堡和游龙。不!这里所说的确实内涵可是完全不同的另一回事,它是说:「因着耶稣基督的十字架与复活,死亡的权势已被粉碎了。我们藉着基督而得胜死亡,我们无需再惧怕死亡,因为基督在十字架上曾与死亡搏斗,并且击败了死亡!」这并不是人类用其丰富的想像力所杜撰出来的虚假世界,而是真实的福音,由神自己所赐予并保证;对这事实的认识必能改变我们,并改变我们的思想方式和信念。

    死亡已被驯服了,本仁约翰(John Bunyan)在《天路历程》(Pilgrim’s Progress)一书中,对此有深刻的描述。当基督徒正往前行,半路上出现一只凶猛的狮子拦住他的去路,他感到十分害怕,并且没有别的路可以让他逃避这只野兽的攻击,他在惊骇中后退;忽然他惊喜的发现,这只狮子是被栓住的,有一个人曾在他之前走过这条路,并且驯服了这只可怕的野兽。即使现在他也必须从这条路走过,然而先前的旅人已将这条路变得安全了,因为在他之前的那一位已和这头野兽交手过,并且将它制服。所以这狮子虽然还在,但先前的威胁却已除去了。

    十字架将我们从死亡的蹂躏下解放出来,那将我们压迫得透不过气的邪恶力量,已被十字架粉碎了。新约福音书不断回响着这令人欢欣的事实:基督活着,我们也因此而活;基督打败死亡的权势,也就是我们的得胜。信心将我们与基督,并他所成就的一切连结——包括藉着死而击败掌死权的。在人生途中,我们是死的,这是真实的;然而更确实的是:在死亡途中,我们得着生命,我们开始经历福音所传达的永恒生命,并且没有任何事物——即使是死亡——可将之夺去,正如哥林多前书十五章54节所说:「死被得胜吞灭」。

    因此,十字架的信息包含了攸关个人生死的成分,使人克服了对死亡的恐惧,因为基督的十字架与复活击败了压制我们的力量,并且向我们宣告耶稣基督的受死与复活所成就的一切。

    我们也可以从现代社会中普遍存在的疏离感去加以探讨。有许多人已经深刻地警觉到这个社会出了问题,这种警觉在西方的文明中有很深的根源,探讨这方面主题的作品可说是汗牛充楝,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引起人们特别的重视53,如:沙特(Jean-Paul Sartr)的《自由之路》(The Roads to Freedom)、格林(Graham Greene)的《布赖顿之石》(Brightom Rock)、卡谬(Albert Camu)的《异乡人》(The Outsider)等作品,都成功地刻画出这份疏离感。对沙特和卡谬而言,这种疏离感是人性中无可避免的特质,是无法克服的,我们只要活着,就注定一辈子都要活在疏离中。马克斯强烈主张改革可以克服疏离,然而经历了马克斯主义所主导的社会改革,人们所体验到的疏离不但没有被克服,反而更严重。

    十字架肯定并指出这种疏离感,它更指出疏离是人类犯罪的徵兆,它不是经由人自己的努力所能够克服的,它必须由更基本之处着手——解决人类罪的问题。十字架与复活显示罪的真实与罪的权势,更显明神叫耶稣基督从死里复活的伟大事实与大能。

    这就是基督的十字架与复活如何和人类的经验产生关联——因着信心认识神的救赎而改变。然而基本的策略是显而易见的:如果你要掌握传福音的机会,就必须同时了解你的神学和你的听者,并且肯定耶稣基督的十字架与复活,确有改变人的潜在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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